下午,有人Q我,并祝“元宵节快乐!”看到陌生的名字,我问“你谁啊?”“你老乡。”在距家四十公里外的城市,能称之为“老乡”,他肯定是大家镇上或者村里的人了。而不是那年,我在温州,凡见到山西人都是“老乡”,而且还大有“老乡见老乡,两眼泪汪汪”的感动。
他真是大家那个小镇上的,他还说早就知道我的名字,无意中又进入我的空间,看了我的文章之后,就加为好友了。
原以为,故乡早把我抛弃了,我一直都是故乡不受欢迎的永远漂泊的游子,而他,却能通过网络送来问候,那一刻,我禁不住“两眼泪汪汪”了!又想起去年我在上海出差,看到有人在我空间里发评论留言,后来才知道,他竟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一巷道的“侄子”(他们家在村里辈份小),当时还觉得挺滑稽,聊天聊了个自家门口的,以至于回家见了他妈我嫂子直想笑!
感谢网络时代,让故乡又将我记起,不论我远在天涯还是近在咫尺,都能听到来自故乡的声音!
故乡,还是我的故乡吗?
独处的日子里,我常常想着来自故乡的记忆:暑假里,久旱的故乡尘土飞扬。村南钢管井边,银色的水注从碗口大的井口里流出,姑娘媳妇们在水池边搓洗着全家的衣服,小孩子蹲在一旁玩着水,地里干活的汉子累了,走过来从井口拘一捧水仰起脖子喝下,还不过瘾,再拘一捧再喝。钢管井两边的的棉花树上、玉米杆上挂满了洗好的衣服,花花绿绿的。正在浇灌的庄稼贪婪地吮吸着,而那些等待浇灌的棉花呀、玉米呀、大豆呀,无力地伸展着焉而巴拉的叶子,静静地等待着,就像故乡与世无争的人们。更多的时候,村南的钢管井口里流不出水来,黑骨窿咚的,因为夏天用电高峰时期大家家乡老是停电。大旱天里,父亲常说的一句话就是“没电也没雨,地里的庄稼咋办?”那时,“排队灌溉”是每个暑期最热闹的事情了,为了一年的收成,自家兄弟、亲戚邻居闹翻脸是经常的事了。有的人甚至几个晚上不睡觉,坐在钢管井边等电等水,有的则违背良心去加塞抢水……
冬天,是故乡人最清闲的季节。婆姨们坐在烧的热乎乎的炕上纳着鞋底拉着家长,飞针走线,嘴也不消停。我小时候跟着奶奶睡,没有钟表,奶奶怕我上学迟到,一晚上不知要起多少回,到院子里看月亮,月亮到哪了,奶奶就知道几点了,所以,尽管没表,我上学从来没迟到过。早上起来,到炉子的土窑里拿块干馍或者烤红薯,背着书包就上学去了,下了早自习,才从口袋里掏出我的“宝贝”慢条斯里地吃起来。
大家村有两三家小卖店,我最喜欢在巷头大妈的店里买东西,二分钱的瓜子、三分钱的橡皮我都买过。后来长大了,不再买几分钱的东西,瓜子买一毛钱一包的,钢笔也买成“英雄”牌的了……现在想来,我从小学到初中所有的文具、零食都用的是大妈小卖店里的。今年春节,我见到了大妈,老了,更和蔼更慈祥了,她早已不开商店,正孤独地享受着晚年生活。
……
故乡,在我的记忆里还有什么呢?小时候,故乡是我的,我在她的怀抱里可以随心所欲,疯玩疯长。现在,对故乡,我感到了陌生。我到村里的商店买东西,却找不到我想要的,尽管那些商品也算琳琅满目;我走在巷道里,和看着我长大的大妈婶婶叔叔伯伯们打着招呼,但是看到他们日益苍老的面容和花白的头发深刻的皱纹,想着他们年轻时的风华,我就想哭。在故乡,我没有朋友,村里和我同龄的媳妇们农忙时一天三晌侍弄庄稼,农闲时一天两晌“摆长城砌砖头”,偶尔遇见,和她们说什么呢?她们说着自家的收成扯着家长里短,我如云里雾里,而我要说的,她们也不爱听,重要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要和她们说些什么。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呢?已经为人夫为人父,正忙着赚钱养家,谁顾得上和我说一句知心话呢,见面问候一声“什么时候回来的”对我已经是极大的安慰了!
故乡,确实不是我的故乡,不是我记忆里的故乡了!
故乡在新农村建设中硬化了路面,增设了游乐场,但是故乡人的皮肤还是那么枯燥,就如夏天地里的庄稼一样缺乏水份。春节,我见到了小女姐姐,骑着摩托车带着三个孩子风尘仆仆回娘家来了。乍一看,我真的认不出来,还是母亲喊了她,她走后,我对母亲说:“小女姐姐的脸怎么那么枯燥?”母亲说,小女姐姐嫁的家庭不富裕,女婿又是个本分人,只会死种庄稼,又生了三个孩子,这几年一直承包几十亩地种棉花,风里雨里没白天没晚上地劳累着,能不显老吗?可是,她只大我两岁,小时候,大家一起上下学一起看影片一起赶集,她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,现在却变得让我心疼!岁月啊,就不能还我一个当年的小女姐姐吗?
这么多年来,是我抛弃了故乡,还是故乡不要我了?
平日里上班不能回去,有假期了又想出去旅游不想回去,故乡,在我眼里,真的还没有人造景观的吸引力。我知道,是我离故乡越来越远,是外面强大的物质诱惑使我找不到回家的路!而故乡,还是我的故乡,否则,就不会有人Q我邀请我回去……
写到这里,我很惭愧,走了许多的路,却找不到回家的方向,我是从故乡走出来的逆子,积累的常识愈多,思想愈活跃,背叛故乡的就愈多,而“众判亲离”这个词不正是说我吗?(吕芝萱)